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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养老院

2025-8-23    作者:石海娥    来源:    

  于2024年兴起的“新型养老院”正在引领新的消费观。仅在小红书上,关于“新型养老院”的话题就有近900万浏览量。据观察者网数据,2024年初至今,“新型养老院”类型的民宿产品数量同比增长超55%,主要集中在大连、广州、深圳、上海、杭州、大理等地,多由闲置农房、乡村别墅或改造后的养老设施转型而来,以每月800—2000元的亲民价格,为人们提供“减压栖息地”。

  算好经济账


  2025年初春,27岁的设计师柳叶(化名)做出了一个让周围人都惊讶的决定——她退掉了上海月租4500元的一居室,拖着行李箱住进了杭州郊外的一家“新型养老院”。这里每月收费仅1200元,包含食宿和基本生活服务。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的暮气沉沉,而是一群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正在院子里练习瑜伽、打理菜园,或是安静地阅读。


  在柳叶看来,“新型养老院”不但经济实惠,而且能更大程度地激发她的创作灵感。“每天清晨被鸟鸣唤醒,白天远程处理设计工作,傍晚与室友们一起做饭、聊天,周末则参加院里组织的徒步或手工艺活动。”柳叶说,“新型养老院”让她的月开支减少了近60%.柳叶并非个例。

  “很多人误以为我们是去摆烂或者躺平的,但实际上,我们就是想找一个短暂停留、喘息的空间,放松身心、休整状态,然后重新出发。”今年5月,夏天在河北野三坡观野青年养老村住了整整一个月。她刚刚经历了裁员,想外出散心,但又惦记着投出的简历,不想走得太远,看到“观野”的招募广告时眼前一亮,“包餐食,活动多,价格还不贵,很适合我”。经济账本是“新型养老院”被坚定选择的最直接原因。在一线城市,合租房月租动辄两三千元,加上水电费、通勤费和外卖支出,生活成本居高不下。而“新型养老院”的打包价通常不超过1500元/月,且多位于自然环境优美的郊区,为入不敷出的“月光族”提供了喘息空间。成都“数字游民”阿鑫算过一笔账:住“新型养老院”比市区租房每月能省下2000多元,这笔钱足够他每两个月出去旅行一次。

  价格优势并非全部,更重要的是,“新型养老院”满足了当代人的情感缺失。在原子化的都市生活中,邻里关系淡漠,同事交往功利,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陷入“孤独经济”

  的怪圈——即使身处人群,依然感到孤立无援。“新型养老院”刻意营造的社群氛围,恰好填补了这一空白。

  浙江下岩贝的新型养老院每周组织“一人一支酒”故事会,成都青悠养老院定期举办围炉煮茶活动,这些设计让来自天南海北的陌生人迅速建立情感连接。

  “新型养老院”提供的不仅是物理空间,更是一种生活节奏的转换——从被deadline驱赶的状态,切换到“无所事事也不愧疚”的心理状态。大理某新型养老院的墙上写着标语:这里允许发呆,允许失败,允许做无意义的事。当传统成功路径越来越窄,这种对“无用之用”的肯定看似消极,实则让更多人有了重新出发的勇气。

  情怀与面包如何兼得


  “新型养老院”的兴起并非偶然,而是巧妙地抓住了“消费降级”与“体验经济”的交叉点,创造出一种既实惠又有情感附加值的生活方案。但要将这一概念转化为可持续的商业模式,经营者们面临着房租、人力、获客等多重挑战。通过几家典型新型养老院的运营案例,可以窥见这一新兴行业的生存之道。


  轻资产运营是“新型养老院”控制成本的核心策略。与传统养老机构需要重金投入场地和医疗设备不同,“新型养老院”多采用租赁或合作分成模式获取物业,大幅降低了固定成本。位于四川眉山的青悠养老院由一栋三层别墅改造而成,经营者李杨通过与开发商合作,免去了每月上万元的房租压力,改为按营业额分成。同样,浙江下岩贝村利用村集体闲置农房,以极低成本获得了风景优美的运营场地,这种灵活的资源整合方式使“新型养老院”能够在低价策略下维持基本运转。

  收入结构上,“新型养老院”普遍采用“基础费用+增值服务”的分层收费模式。基础住宿费通常涵盖床位、三餐和公共设施使用,而特色活动、深度疗愈课程等则需额外付费。

  成都蒲江县某新型养老院的价格表显示:4人间周租价格为300元/人,包食宿,陶艺、茶道等体验活动每次收费50—100元;单人观景房周租为1080元/间,瞄准了消费能力较强的都市白领。这种设计既保证了基础客源,又通过增值服务提升整体收益。

  部分“新型养老院”还开始探索代际融合模式,将年轻人与老年人安置在同一空间。杭州滨江区的“阳光家园”项目让年轻人以每月300元的低价入住养老院,条件是每月为院内老人提供至少10小时的陪伴服务。北京养老行业协会推出的试点方案更为系统:年轻志愿者每月服务20小时可减免房租,前提是必须接受基础护理培训。这种安排既缓解了养老院人手不足的问题,又为年轻人提供了难以在市场上找到的超低价住房。

  获客渠道方面,“新型养老院”

  高度依赖社交媒体营销。小红书、抖音等平台上的“疗愈生活”内容成为主要引流手段,精心设计的田园画面和“逃离都市”叙事极易引发年轻受众共鸣。但这种方式也容易带来风险——李杨就曾因在微信号上频繁发布相关信息遭遇平台封号,导致客流骤减。如何建立稳定的多渠道获客体系,成为行业亟待解决的问题。

  从经营业态看,“新型养老院”

  呈现出鲜明的地域分化特征。旅游热点城市如大理、丽江的“新型养老院”多承接短期“疗愈游”需求,平均入住周期为1—2周;而长三角、珠三角的“新型养老院”则吸引了很多有中长期居住需求的“数字游民”,他们的平均入住时长为1—3个月。这种差异直接影响了产品设计——前者侧重丰富的体验活动,后者注重工作便利性和生活舒适度。

  人员配置上,“新型养老院”

  普遍采取“极简团队+住客共治”模式。下岩贝新型养老院仅有2名固定员工,餐食准备、活动组织等多由住客轮值完成。“我们不是在经营床位,而是在经营一种生活可能性。”

  馋溪小院主理人欣恩告诉记者,馋溪小院采用“以工换宿”模式,入住者可通过提供烹饪、手工等技能换取食宿。 这种“自治社区”理念不仅降低了人力成本,更增强了参与感和归属感。但弊端也显而易见——服务标准化程度低,质量波动大。

  商业模式的可持续性仍是悬在“新型养老院”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低客单价与高运营成本的矛盾始终存在,多数机构处于微利或盈亏平衡状态。李杨投入10万元改造的青悠养老院,运营五个月后才在国庆节首次实现满房;他的朋友刘源采用青旅模式,虽然客流量大,但仍未收回成本。这种窘境迫使部分经营者转向混合业态——白天是“新型养老院”,晚上变身为民宿或咖啡馆,通过时空分割提高资源利用率。

  “‘新型养老院’反映了当代年轻人在高压环境下寻求平衡与放松的迫切需求,同时也体现了他们心态的转变,即愿意通过新颖的方式来实现工作与生活的和谐共存。”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家对外开放研究院的李长安教授从社会压力的角度分析了“新型养老院”的兴起,他认为,目前“新型养老院”还属于小众现象,未来能否成为流行趋势,将取决于其能否在规范性和可持续性上取得突破。

  未来,新型养老院可能朝三个方向分化:一是成为专业心理疗愈机构,服务于特定需求人群;二是发展为新型共享社区,探索可持续的共同生活方式;三是回归民宿本质,成为文旅产业的细分品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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